直播間保健品亂象調查 環環相扣“洗腦”
2024-12-03 經濟參考報 點擊：次
11月25日(ri)，帶貨主播“麥琪啦”在直播間銷(xiao)售保(bao)健(jian)品(pin)違規宣傳一事(shi)引發關(guan)注。
近年來，直播間(jian)的保健(jian)品已(yi)成為(wei)消費者權益受損的“重災(zai)區(qu)”。不少老(lao)人“一邊上網，一邊上當”，不僅(jin)花(hua)費大(da)量時間(jian)和(he)錢財，也面臨健(jian)康風險。
直播間售賣保健(jian)品有哪些(xie)套路？虛假宣傳為何(he)屢禁不絕？記者(zhe)展開調查。
沉迷直播間，買一次就踩一次坑
兩年前(qian)“入(ru)坑”后，陳女士的姥姥每(mei)天都(dou)會準(zhun)時看(kan)直播。花在(zai)直播間里(li)(li)的錢已(yi)有上萬元(yuan)，但保健品仍源(yuan)源(yuan)不斷(duan)地出現在(zai)家里(li)(li)。
“這(zhe)款益生(sheng)菌(jun)吃了可(ke)以殺腸子里(li)的(de)菌(jun)”，直播(bo)間內，聲稱是“某三甲醫院院長(chang)”的(de)主播(bo)侃侃而談，“有奇效”的(de)益生(sheng)菌(jun)賣出(chu)698元兩盒的(de)價格。
上海(hai)的李櫻（化名(ming)）也(ye)注意到(dao)家中老人(ren)的異常。68歲的母(mu)親每(mei)天要(yao)花4到(dao)6小時看直(zhi)播(bo)，出門也(ye)要(yao)戴著(zhu)耳(er)機、拿著(zhu)手機，邊走(zou)邊看；從納豆(dou)膠囊、復合硒片(pian)到(dao)小分子純肽，在直(zhi)播(bo)間買的保(bao)健品(pin)越來越多。
近年來，老年人(ren)沉迷“養生(sheng)”直(zhi)播間、購買各類保健品(pin)的情況(kuang)并(bing)不(bu)鮮見，然而，不(bu)少保健品(pin)都是假冒(mao)偽劣產品(pin)。
“每買(mai)一次就(jiu)踩(cai)一次坑。”陳女士介紹，姥姥多次下(xia)單的(de)一款益(yi)生菌(jun)，包裝(zhuang)與某(mou)知名保健(jian)食品(pin)(pin)幾(ji)乎一樣，但實(shi)際(ji)是(shi)(shi)假冒的(de)“李鬼(gui)”；查詢另(ling)一款止咳保健(jian)品(pin)(pin)的(de)配方(fang)表，也發現其實(shi)不過是(shi)(shi)糖果(guo)。
在反(fan)復(fu)下單、花(hua)費不菲的同時，一些所(suo)謂的保(bao)健品(pin)不僅沒有功效，反(fan)而(er)還(huan)會帶來(lai)健康風(feng)險(xian)。
廣東某三甲(jia)醫院住院醫師黃(huang)小婷（化(hua)名）介紹，“抗(kang)癌”“降血壓(ya)”“降血糖”是保(bao)(bao)健品(pin)“洗腦”中老年用戶的(de)“三大法寶”；有(you)患者聽信(xin)直播間推銷購買(mai)保(bao)(bao)健品(pin)后，擅(shan)自停了降壓(ya)藥，“這(zhe)是非常危險(xian)的(de)行為，嚴重的(de)話會帶來腦梗風險(xian)”。
2023年底，北京市(shi)海(hai)淀警方(fang)接(jie)群眾(zhong)報警稱，通過直播帶貨購買了宣稱具有(you)(you)保健(jian)功效的“咖啡”，飲(yin)用后出現鼻塞(sai)、頭痛等不良反應。公安(an)機關會同市(shi)場監管部門開展檢測鑒定(ding)，認定(ding)該款“咖啡”含有(you)(you)對人(ren)體有(you)(you)毒有(you)(you)害的新型衍生(sheng)物質成分。
北京市(shi)食(shi)(shi)品(pin)(pin)(pin)(pin)(pin)藥品(pin)(pin)(pin)(pin)(pin)安全法治研究會等機構近日(ri)發布(bu)的(de)“三品(pin)(pin)(pin)(pin)(pin)一械(xie)”（藥品(pin)(pin)(pin)(pin)(pin)、醫療(liao)器(qi)械(xie)、保(bao)健食(shi)(shi)品(pin)(pin)(pin)(pin)(pin)和(he)特殊醫學用途配方(fang)食(shi)(shi)品(pin)(pin)(pin)(pin)(pin)）直(zhi)播帶貨消費調查報告顯示，虛假(jia)宣傳問題(ti)輿情數據(ju)高(gao)達30.5%，食(shi)(shi)品(pin)(pin)(pin)(pin)(pin)冒充保(bao)健品(pin)(pin)(pin)(pin)(pin)或藥品(pin)(pin)(pin)(pin)(pin)違規宣傳功效等問題(ti)比較普(pu)遍。
制造焦慮打“溫情牌” 環環相扣進行“洗腦”
為規避審核和監管，一些企業開始(shi)轉向(xiang)更“隱秘(mi)的角(jiao)落(luo)”。
記者(zhe)了解到(dao)，一(yi)些知名(ming)平(ping)臺會對(dui)進(jin)行直播的商(shang)(shang)家、商(shang)(shang)品進(jin)行資質(zhi)審核，確保合法合規。不少無良(liang)商(shang)(shang)家由(you)此選擇“轉(zhuan)戰”私(si)域直播，在“小圈子內”對(dui)中老年(nian)人進(jin)行“洗腦(nao)”式宣(xuan)傳(chuan)。
所謂私域直播(bo)(bo)，一(yi)般是通過建立(li)微信(xin)群或私聊發(fa)送直播(bo)(bo)鏈接，邀(yao)請特定(ding)人(ren)群觀看。“針對(dui)老年人(ren)的私域直播(bo)(bo)是暴(bao)利行業，只要(yao)給(gei)直播(bo)(bo)服(fu)務商錢(qian)就能開播(bo)(bo)，審(shen)核相對(dui)寬松。”從事直播(bo)(bo)行業多年的馮(feng)蕭（化名）說。
規避違禁詞是另一種手法。直播(bo)過程中，一些(xie)直播(bo)間也針對平臺(tai)監測總(zong)結出相(xiang)應“對策(ce)”。
馮蕭表(biao)示，針對能觸發平臺審核(he)的關鍵詞(ci)，直播(bo)間(jian)也(ye)在(zai)不斷(duan)更新違禁(jin)詞(ci)，甚至總(zong)結出一套(tao)詞(ci)庫，在(zai)口播(bo)時進行替換或拆分。
主播“麥琪啦”在(zai)直播中提(ti)到(dao)病癥時，便會使用英文或故意拆分病名，如將(jiang)“尿毒癥”說(shuo)成“那個尿，某毒，某什(shen)么癥”，用“CA”指代“惡(e)性腫瘤(liu)、癌癥”等。
為吸引(yin)“客(ke)戶”、提升黏性，不少保健品直播會“環環相(xiang)扣”設陷(xian)阱。
第(di)一(yi)步是(shi)“拉(la)人頭(tou)”，通過線下(xia)引(yin)流(liu)方(fang)式拉(la)人進群；第(di)二步是(shi)“給價值”，通過送獎(jiang)品、發紅包(bao)等方(fang)式“利誘”；第(di)三(san)步是(shi)“破防線”，通過制造焦慮、打“溫情牌”，讓(rang)老人心(xin)甘情愿在直播間下(xia)單(dan)。
一名老(lao)人(ren)家(jia)屬告(gao)訴記者，老(lao)人(ren)在線下(xia)買(mai)海產(chan)品時被拉進群，各種“福利”活(huo)動(dong)讓(rang)老(lao)人(ren)患上(shang)“網癮”，感覺有(you)奔頭(tou)、有(you)獲(huo)益。“每(mei)天看(kan)完(wan)健康講(jiang)堂直播可以領(ling)5毛8的(de)紅包，群里(li)還有(you)答題(ti)活(huo)動(dong)，答對的(de)前三名可以獲(huo)得牙膏等獎品。”老(lao)人(ren)家(jia)屬表示，講(jiang)堂和答題(ti)內容都與售(shou)賣產(chan)品相關，環環相扣進行“洗腦”。
直播(bo)(bo)間內，一些主播(bo)(bo)故意制造(zao)健(jian)康焦慮，稱“不(bu)能靠(kao)兒女，兒女都是自私的”“要(yao)懂得(de)保(bao)健(jian)，開(kai)始保(bao)養(yang)起來”；同時，噓寒問(wen)暖，早晚發紅包(bao)。在(zai)情感攻勢下，老人們(men)的防范意識逐漸(jian)瓦解(jie)，甚至(zhi)更相(xiang)信主播(bo)(bo)而非子女。
治理直播亂象 向虛假內容說不
“到底怎樣才能(neng)有(you)效打擊？”“有(you)什(shen)么辦法(fa)能(neng)勸(quan)勸(quan)老人？”社(she)交媒體上，不少消費者發(fa)出感慨。
事實上(shang)，針(zhen)對保健(jian)食品等“三(san)品一(yi)械”的廣(guang)告審查(cha)，《關于加強網絡(luo)直播營銷活動監管的指導意見》《互聯網廣(guang)告管理辦(ban)法》等法規(gui)制(zhi)度(du)已有(you)相關規(gui)定。
然而，直播活動中很難區分“商業宣傳”與(yu)“廣告(gao)(gao)”。北京市法學會電子商務法治研(yan)究會會長呂來(lai)明(ming)表示(shi)，“三品一械”直播內容是否構成廣告(gao)(gao)，目前在法律上的適用標(biao)準并不明(ming)確。由于直播內容是動態、實時、海(hai)量(liang)的，平臺也(ye)難以(yi)事前審查，只(zhi)能通過技術(shu)手段監測(ce)或抽測(ce)。
記者從某(mou)互聯(lian)網社交(jiao)平臺(tai)了解到，針對(dui)“虛假內容”，平臺(tai)會通過(guo)新聞報(bao)道(dao)、用(yong)戶舉(ju)報(bao)等渠(qu)道(dao)收集信息；建立(li)“重點違規類型(xing)”的專屬(shu)審(shen)核(he)團隊；同時強化賬號管理(li)體系，持(chi)續治(zhi)理(li)低質、高(gao)危賬號。
在呂(lv)來(lai)明(ming)看來(lai)，應(ying)對“三品一械”直播內(nei)容進行更嚴格(ge)的監管。是否(fou)將其(qi)視為廣(guang)告(gao)，應(ying)以其(qi)帶(dai)來(lai)的社會(hui)影響為判斷依據，特(te)別是頭部主播發(fa)布(bu)內(nei)容，應(ying)按照廣(guang)告(gao)標準(zhun)，提高審核準(zhun)入門檻(jian)，將保障公(gong)眾健康安全(quan)放在優先位置上。
廣(guang)東廣(guang)信(xin)君達律師事務所(suo)律師宋立志認(ren)為，市場(chang)監(jian)管部(bu)門(men)要從(cong)非法(fa)生產、銷售等環(huan)節(jie)入手，加大對違規生產企業、直播間運營者(zhe)及主播的處(chu)罰力度。北京市海淀區人民法(fa)院法(fa)官助理李文鳳建議，通過與平臺開展技術協作，提升智慧(hui)化監(jian)管水平，構建多層次執法(fa)體系。
黃(huang)小婷表示，公眾(zhong)對于健(jian)康(kang)知識有(you)巨大需(xu)求，但(dan)在知識獲取上存在一定壁(bi)壘，應適應新(xin)媒體傳播(bo)方(fang)式加強科普宣傳，提升公眾(zhong)健(jian)康(kang)素養。消費者在選購保健(jian)食(shi)品時，也要明確自(zi)身(shen)需(xu)求、咨詢專(zhuan)業(ye)人(ren)士、選擇正規渠道。
有專家(jia)指出(chu)，沉(chen)迷直播間(jian)問題背后，也凸顯(xian)出(chu)老(lao)人(ren)的情感需求。子女和社(she)會(hui)應一起為老(lao)人(ren)在(zai)網絡世界筑起防(fang)線。
掃碼投訴